清醒了,清醒了,完全清醒了;打开眼睛,满眼春色,于是我又忘掉了刚才的梦。 然而当我斜倚石栏,倾听枫声,睨视流水,回忆过去一切甜蜜而幸福的生活时,不觉又是“清泪斑斑襟上垂”了。 但是,清风吹干了泪痕,散发罩住着面庞的时候,我又拾起头来望着行云和流水,青山和飞鸟微微地苦笑了一声。 唉! 我愿以我这死灰、黯淡、枯燥、无聊的人生,换条欣欣向荣,生气蓬勃的新生命,我愿以我这烦闷而急躁的心灵,变成和月姊那样恬淡,那样幽闲,我愿所有的过去和未来的泪珠,都付之流水! 我愿将满腔的忧愤,诉之于春风! 我愿将凄切的悲歌,给与林间鸣鸟! 我愿以绵绵的情丝,挂之于树梢! 我愿以热烈的一颗赤心,浮之于太空! 我愿我所有的一切,都化归乌有,化归乌有呵! 淡淡的阳光,穿过丛密的树林,穿过天顶,渐渐地往西边的角上移去,归鸦掠过我的头顶,呜呀呜呀地叫了几声;蝉声也嘈杂起来,流水的声音似乎也宏大了,林间的晚风也开始了它们的工作,我忽而打了一个寒噤,觉得有些凉意了,站起来整理了衣裙,低头望望我坐着的青草,已被我蹂躏得烘热而稀软了。 “春风吹来,露珠润了之后,它该能恢复原状吧?”我很悲伤地叹息着说。 我提起裙子,走下亭来,一个正在锄土的农夫,忽然伸了伸腰,回转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──一直到我拐弯之后,他才收了视线。 一九二六年春于麓山之昆涛亭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