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断流的黄河面前,时间已然凝固,只有海风打着旋儿捎来问候。于君临万物的苍天下,我俯身跪向黄河,在心中默念着过去岁月里的诗句,黄河呵,给我一片波涛吧,让我带走你的一片波涛,当我回归到俗世的时候,我用它来洗刷我一再被蒙尘的灵魂。黄河沉默,今天是它休眠的时节,它足抵大海,头枕高原,它给我所有的梦我都收藏。然而我知道黄河会醒,它会以巨龙的姿势横空出世,奔走五千年,奔走千万里。我的黄河,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到那壮伟的风口浪尖上? 黄河已经被日子饮干,被干渴的北方饮干。我跪抚着黄河的河床,这是大河的最温柔的部位,这里曾经有过大流飞奔,并且仍会有大流飞奔。我抚着静默的黄河久久不语。我从最初的南国大山出走,漂泊、漂泊、漂泊,一如江河的心潮水不止息。因而我要对着黄河说,一个浪迹天涯的文人,放下了一切,也舍弃了一切,心中唯一珍存的便是永远奔走的激情。我客居在京都的一个小区的时候,我仍然渴望走出去,北京站,那只是我的村口。我写作的一行行文字,那上面有我灵魂的印迹。 京华的月也是那样柔曼,一些微小的风甚至可以激起心的波澜,而立交桥上的车潮,甚而会让我感觉到奔驰的动态。但这仍不是河流,它更多地闪耀着金钱和欲的光泽。权势的光泽。这些光泽经由世俗的打磨,光亮得更加眩目。我就在这样的光泽里逐渐地黯淡。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不朽的事物,不朽的唯有奔流。 我终于要告别黄河了。海风追逐黄河而来,它也显得温柔,只有茫茫的河口沉积带,让我产生无限的想象。在大比例的地图上,它将是一个扇形地带,而在地质学中,它又被称做为大陆架,只有在我的心中,它才是大潮走出来的路。这路上有多少雄壮的故事和惊心动魄的景象。我站起来,拂去双膝L沾着的黄河的细沙,如同拂去我所有的牵挂。真的,在一九九五年五月的十七日,我拜见了一条心中的然而是休眠着的大河,这使我看见到这条大河——黄河的足迹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际遇,黄河的温柔的姿态起码可以告诉我,你在困苦的时候就是这样,你休眠的时候没有高歌。…… 离开黄河的日子越来越远了,这期间我看过打造黄河工程的水体纪念碑落成的新闻,写作了一篇关于站在黄河口看海的散文。尔后,才是看到一则关于黄河涨潮的消息,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情。这一天我在炎阳下跟北京的瓜贩子讨价还价,然后托着酉瓜取回一份《北京晚报》,那上面刊载了一篇黄河结束断流的文字,我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我永远的黄河,你又醒来,你又奔腾,我心中便也腾起飞腾的浪花,黄河,咆哮吧,以你一往无前的奔走之势,挟去我所有的欲望和私小,冲刷我,拍击我,打磨我,让我一生都感受你的勇猛之威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